海之门
第四章
洁白的干净绷带吊在沾了不少污渍的粉外套前亮得晃眼，空条徐伦抱过装着脏水的盆子，一路小跑着去换了盆清水。
徐伦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日出的光已经覆盖了月光，屋内的灯再过一会儿就没用了。她瞥了眼乔鲁诺波澜不惊的表情，走到吉姆老头跟前问道：“老先生，为什么不让乔鲁诺、哥哥睡着呢？他这样会很疼的啊。”
乳白色的烟雾随着鼻孔的哼气声喷出，吉姆磕了磕烟斗，从铁盒里倒入新的烟草压实，不屑地说道：“打了麻药他倒是轻松了，抗他谁来？你来吗？瞧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能抬一条腿就不错了。”吉姆划了根火柴点燃烟叶，眯着眼似笑非笑地对乔鲁诺说道：“再说了，自己去睡，让你和我这糟老头子待在一起，你问问你哥同意不。”
乔鲁诺不可置否地摇了摇头，说道：“吉姆先生是个好人。”
“哼，嘴还挺溜。”吉姆收起医疗工具，“要不是看你们长得是有点像，鬼才信你咧。收拾完赶紧出来。”
吉姆似乎是这个农场前主人的老朋友，在途经这里时看到了楼上的灯光，便上楼抓住了他们。乔鲁诺在说了那句意义不明的话后现编了个悲惨的单亲家庭中父亲家暴导致儿女出走的故事，并再三恳求老头不要说出去。老头勉强答应后提出要送乔鲁诺去医院，免得他死在附近。
应声后空条徐伦目送吉姆老头向农场另一边的大路走出十米远，立刻转身问道：“止痛药还有效吧？”
“有效，我没事。”
“别把我当傻子，昨天你压根就没睡吧。”徐伦的眉毛生气地拧在一起，“待会儿吉姆先生送你去医院，我去和你的同伴汇合。”
“你不知道他们的样子，而且只要找到那个替身使者我就能治好自己。”
“难道你知道去哪里找那个替身使者？你连什么时候中招的都不知道。“徐伦暗叹了口气，软下态度和语气，”拜托，乔鲁诺，告诉我你同伴的长相，相信我好吗？”
乔鲁诺始终背对着徐伦，翻箱倒柜地在找东西，现在总算停下动作，掏出自己的钱包抽出一张彩色照片递到空条徐伦面前。照片背景似乎是在哪里的台阶上，五个服装各异的男性正眺望着远方，她认出其中头戴帽子的便是在机场见过匆匆一面的替身使者。按乔鲁诺的介绍，他叫米斯达，也就是他们的后援。徐伦记住了每一个人的脸，显然里面并没有乔鲁诺本人。
“这张照片先放你那里吧。来，坐到椅子上，我帮你梳一下头发。”乔鲁诺拍了拍木椅，拿起一把厚重的木梳子朝她示意，“这把梳子挺沉的，还是你要让石之自由替你梳？不过我觉得还是我来比较快，吉姆先生好像还挺急的。”言下之意就是一定要他帮忙了。
徐伦刚有点上扬的心情瞬间被击落了，她突然想起遥远的童年里父亲似乎曾用白金之星哄过她，只是当时被借口称为“魔术”糊弄过去了。她摸了摸自己已经变成鸟窝一样的乱发，发现母亲编好的辫子早散得七七八八，只剩根顽强的皮筋吊在上面。
带着微妙的心情坐到椅子上，空条徐伦打了个呵欠，怀疑地盯着乔鲁诺的手问道：“你惯用手是右手吧，没问题吗？”
“没问题，昨天练习过了。”
空条徐伦恍然大悟，就说他怎么看上去和昨天不一样呢，原来早就把自己拾掇妥当了，连刘海也卷得整整齐齐的，可是这空房子哪来的工具？
还不等她问出口，乔鲁诺的手早已把皮筋一根根拆离发间，开始用梳子整理发结了。徐伦坐直身子，不再乱动，出乎意料的是直到最后一根麻花辫成型为止，她并没有被扯断多少发丝，不知该归功于孩童的发质柔软还是对方的技术确实专业。
“好了。”乔鲁诺微笑着把辫子别到前面给徐伦看，“虽然没镜子，不过放心，和之前一样好看。”
徐伦捏了捏发尾的圆圈，发现他们俩的麻花辫确实挺像兄妹款，说道：“谢啦，你手还挺巧的啊。”
“多谢夸奖……徐伦，我们可能要换个方向走了。”乔鲁诺的视线凝固在房间另一头。
听到突如其来的建议，空条徐伦迅速跑到窗边望向吉姆离开的方向，只见两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吉姆的小货车旁，吉姆正对着其中一辆车的车窗讲话。
或许那是吉姆的朋友，但他们不能再冒险了。
正当空条徐伦准备转身离开时，一声枪响刺进了她的耳膜，随之映刻在虹膜上的还有吉姆踉跄着倒地的身影。
她的呼吸停滞了。
乔鲁诺在她耳边不停说着什么，但很快地从另一只耳朵飞出去了。她扭头凝视他，相信他能理解此时自己的想法。
在视线对上的一刹那，空条徐伦知道自己是对的。
从飞机上降落不久后他们就意识到这附近并不热闹，与几十里外的小镇相比，荒芜的农场像是被群体孤立了一样。若是站在小镇最高的钟楼上朝这儿望，恐怕那几辆轿车不比蚂蚁大上多少。
远处的车似乎并不在乎地上的吉姆，径直向这间老房子驶来，停在不远处后车上下来了六个身穿休闲装的成年男性，全都佩戴了轻型手枪。他们向四周散开，在形成包围圈后同时逼近房子。前门与后门被踹开，只有四个人进入了屋子。
徐伦通过线告诉乔鲁诺这些信息后就屏息以待，直到有一个人踢到了卧室门口的“线”。
迅速收紧的线将那人绊倒在地，石之自由及时地在他的脑袋上补了一拳，确保对方晕倒过程没有其他声响。一旁的衣柜门慢慢打开，乔鲁诺从中钻了出来，捡起手枪后慢慢朝门边移去。徐伦让石之自由用麻绳把人捆紧了塞进衣柜里，然后再次闭上眼睛感应其他地方的震动。捕捉到下一点后她的嘴唇微微阖动，低语沿着线传到了乔鲁诺的身上。
此刻这栋房子不再是“房子”，而是空条徐伦的“网”，能够控制每一根丝线的她，只需要静待猎物自投罗网即可。很快，剩下的三人陆续被束缚了行动，枪声也只响了三次，紧接着前门那里传来了呼唤同伴的声音。
带着些肥皂香味的线系在少年的左手尾指指根上，巅峰时期它的强度足以连骨带肉地削断这根指头，但它的主人小心地在末端打了个活结，避免惨剧发生。乔鲁诺凝神细听身体内部来自对方的话语，将刚找到的信息收好，开始最后的收尾工作。
……
乔鲁诺很快回到了卧室，把最开始闯入卧室那男人拉出了衣柜，让石之自由一拳揍醒对方。
两道血顿时从男人的鼻孔里蜿蜒而下，他努力聚焦视线，问道：“你们……你们怎么……”
“现在是我们在问你话。”乔鲁诺又给了男人胃部一击，“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呕——呃，小子……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乔鲁诺叹了口气，转头对空条徐伦笑道：“麻烦你去外面望风，可以吗？”
绕了一大圈，从障碍物后观察到车上没有敌人之后，徐伦飞快地跑到了吉姆的身边蹲下，但摸到的只有冰冷僵硬的脉搏。她从吉姆的口袋中翻出手机，不出意料地发现两通电话记录，分别是凌晨三点打给警局的和前不久拨出的。
这老人是为了什么打电话呢？是要报警吗，第一通电话是打给他的家人的吗？
一切都不得而知了，徐伦吸了吸鼻子，低声说道：“对不起。”
她麻木的耳朵对于远处火药爆裂开的动静恍若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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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的马路十分宽敞，足够让一辆飞驰的黑色轿车开得目中无人。
乔鲁诺侧了侧头，等徐伦拿走电话挂断后提醒她帮忙换挡。
再过一会儿，吉姆先生的尸体就会被发现，希望警方能在莫里森家族发现前赶到并带走他，不过根据事先对本地的调查来看，恐怕还是得看那群人的脸色行事。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乔鲁诺紧抿嘴唇，向一旁研究地图的徐伦确认方位，刚才他通过混混们的手机记录推断出了市中心的某个地下场所里有一位身份神秘的人。
“Killing Flag?这是什么鬼名字，老板的取名能力也太烂了吧！那家伙也是。”徐伦用手指使劲抠掉粘在地图上的不明固体，这本书显然是躺在农场里的某个混混用来垫东西的，上面到处是油渍，“咦，这是……”
在空条徐伦粗暴的举动下，一片白色的“纸片”飞了出来，落在她膝盖上。她捻起一角细看，发现是一只白色的蝴蝶，早已脱水到变形了。徐伦暗骂着对方的恶趣味，打开窗顺着猛烈的风将蝴蝶送回空中。
“是欧洲菜粉蝶吧，这附近还挺常见的。”
“欸，你居然知道名字啊。”
“以前看过一些昆虫……”
“啊啊——STOP！开车不要和别人说话，专心看路！”
乔鲁诺一愣，飞快瞥了眼正龇牙咧嘴比出“嘘”的徐伦，应声道：“好的。”
亲历他开枪射伤六人的场景后还能镇定自若地给他指路，不知是女性替身使者都有着超越常人的坚韧，还是另有原因呢？但眼下乔鲁诺不得不压抑住好奇心，以维护刚过一天的“信赖”关系。他可以对空条徐伦付出百分之百的信任，可是对方对自己的信任需要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这也是他现在最紧缺的。
汽车内狭小的空间填充着沉默，两人偶尔的交流堪比翻阅试卷答案一样简短。乔鲁诺习惯沉默，也擅长观察对方的神色，因此他知道那张带着点婴儿肥的严肃小脸并不喜欢这样。
这趟旅程就要到终点了，乔鲁诺踩下刹车，拔出车钥匙呼唤走神的同伴。
“徐伦。”
一想到米斯达和其他人再过二十分钟就会到达，保证她安全回家，紧绷至今的神经终于开始提醒他止痛药完全失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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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BUG请各位观众GN一定要指出来，私信也好评论也好，非常感谢！虽然完结后会重新修改全文的，但大BUG改起来还是想想就可怕啊